吕胜男说道：“这事跟原安铭有很大关系。”

    “什么意思？”韩宇有些惊讶。

    “郑毅虽然是省厅派下来的挂职领导，但毕竟也算康城近六百民警中的一员。省厅专案组进驻之后，警方严格执行命令，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一切都是以配合及服从为准则。这并不是说康城没把郑毅当回事，反而是太当回事才没有轻举妄动。每个人都深信，省厅亲自介入的调查，代表了全省最至高无上的权威，一定是最准确，最不容置疑的。”吕胜男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几乎每个人都在等待着省厅找出凶手，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却没想到最终却等来了一个自杀的结论。这个结论刚传开之后的那段时间，局里还是炸锅了。而当时最无法接受这个结论的人，就是原安铭。”

    韩宇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疑惑。

    吕胜男继续说道：“郑毅出事之后，原安铭几乎每天都往局长那里跑，追问省厅调查的情况。其实局长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但他就是不信，总认为是局长在刻意隐瞒，时间一长，搞得局长见他就躲。有一天，局长到政府开会。会议专门通报郑毅的死因，所以很神秘，只有几位高层官员参加。局长从政府回来后，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原安铭就跟了进去。被他逼得这么紧，又见他如此执着，局长心中不忍，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悄悄告诉了他，郑毅是死于自杀。”她叹了口气，又道：“听到这种结论，原安铭瞬间就炸了，破口大骂省厅的种种不是，恰好被对面小会议室正在打扫卫生的几名协警听到了。之后没多久，全局就传开了。不过那时大家只知道郑毅是自杀，还没有涉及到受贿的问题。”

    “原安铭根本不认可这一调查结论，跑到省厅去申诉，要求启动二次侦查程序。省厅以事实证据确实充分，没有发现任何与当前定性相违背的新证据为由，驳回了他的申诉。”吕胜男突然苦笑了笑，又道：“原安铭不服气，过了没多久又去了一次。这次就有些过分了，居然敢赖在省厅不走，最后还是老局长亲自去把他接了回来。之后，老局长组织全局领导和部分中层干部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会议，明确通报郑毅的死因是由于巨额受贿，罪行暴露后选择了自杀。虽然会议上明确要求必须严守秘密，但天下又怎么可能会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很快就在民警之间传开了。从那以后，原安铭似乎死了心，再也没有盯着此事不放。没过多久，老局长被免了职，调到省厅一个小科室里做普通民警，等着退休。王振华就是那时从省厅空降而来，成为了新的康城公安局局长。”她顿了顿，又道：“王振华当年退伍后曾在康城政法委工作过十来年，之后才去了省公安厅，对康城的情况可谓十分了解。老局长被免职的时候，大家对此常有非议，得知了郑毅自杀的缘由后，众人才明白，这是查实郑毅受贿的连带责任。那段时间，各种各样的谣言传得满天飞，局里乱成了一锅粥，王振华的上任，也算得上是临危受命。在他特别而有效的管理下，混乱的局面很快得到了扭转并逐渐步入了正轨。过了一个来月，原安铭也被提拔为了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两人配合十分默契，短短两年时间，他协助王振华大刀阔斧，力排众议对各种落后体制进行了调整，把曾经固步自封却又夜郎自大的康城公安局推到了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新高度。”

    本以为听到这些，韩宇会有所触动，甚至有些吃惊，对原安铭和王振华的看法能有所改观，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甚至还挂着一种鄙夷之色。

    吕胜男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郑毅的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康城警方的耻辱，省厅代表着山南省公安机关的最高权威，在你来到康城之前，其实根本没人怀疑过这结论的对错，也没人对这事真正的关心过，我也是一样。由于高层下了封口令，导致与他有关的传言本就不多，就算偶尔有人提起，旁者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当我发现你到康城真正的目的居然是不顾一切，想凭借一己之力来重新调查这事的时候，我确实以为你这人疯了。可当我亲眼见识了你的能力，还看着你为了这事那么拼命，那么执着，这才真正引起了我的兴趣。今天跟你说的这些，就是我这几个月拼命回忆之后偷偷做的功课。”

    听到这话，韩宇心中感激，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吕胜男冲他微微一笑，问道：“我们梳理出了不少疑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韩宇一脸的凝重，说道：“我要先去一趟现场。”

    ......

    同一时刻，局长办公室。

    王振华坐在办公桌前，戴着一副老花镜，正细细翻看着桌上一摞厚厚的卷宗。良久之后，他才摘下眼镜，合上卷宗，抬起头来，看着坐在桌对面的原安铭，眼中露出一丝震惊，问道：“这个刘志远，岁月玉器店的老板，居然涉及这么多案子？”

    “嗯，确实如此。”原安铭点了点头，又道：“根据他的供述，通过省厅与其他各省的衔接，大多数都已经得到了证实。还有几具尸体由于时间太长，范围太广，当地警方暂时还没找到。不过，各地都已经加派了人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证实。”

    “韩宇这小子，确实没让我失望。”王振华不由得微微一笑。

    “换做从前，这案子肯定得请省厅帮忙才行。”原安铭叹了口气，又道：“你没看错人，这小子确实不简单。”

    王振华又笑了笑，问道：“都报给省厅了么？”

    “一五一十，不含半点水分。”原安铭十分的严肃，又道：“厅里已经指示，可以给他颁个大奖。”

    王振华愣了愣，突然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说道：“找个机会，把这个大奖颁给他。”

    原安铭点了点头，抱起了桌上的卷宗。

    王振华又道：“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

    “坚决完成任务。”原安铭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抱着卷宗的双手似乎也在微微发抖，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王振华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